另類懷思:戰前.戰中世代vs. KMT/ROC黨國教育出來的菁英

最近知道有學生輩的朋友會注意我的臉書動靜,若太久沒發文就會擔心我是否生病了,讓我很感心!過去沒發文往往因為沒空,這次倒是因為感冒,一開始兩天都燒到39.6度,症狀本身不嚴重,但「後勁」很強,每天都非常非常疲憊,事情又「省」不了,所以拖了兩週還沒好。今天很難得可以不出門在家休息,但還是來寫點不用查考的觀察(比較省力),也讓關心的朋友安心。

非常想念蔡焜霖前輩,他們那一輩人有那一輩人的教養,希望可以做為吾輩「品格復興」的起點。以下是我長期觀察的結果,提出來供大家參考。

最近○史界在造神,其實該人造謠、惡口,其搶資源的惡行惡狀還得到外於該界的認證。這是接受KMT/ROC黨國完整教育出來的菁英的典型,是超越藍綠的。很多東西,我們習以為常,不知道那其實是黨國基因改造後的結果。

我回台灣不久,有個研討會想邀請某位中生代學者,有人就說,該位學者每次都是助理簇擁而來,自己的場講完就由助理簇擁而去。我聽了很吃驚。

最讓我吃驚的是,我在中研院時,有個跨領域研究計畫,規模很大(當然錢就很多囉)。計畫結束(或期中?)有個研討會,由參與的歷史學&經濟學學者提出報告。曹永和教授(1920-2014)和王世慶先生(1928-2011)一早就準時來參加,我坐在他兩人後面。他們從早坐到結束,但經濟方面的學者講完就走,輪到歷史的報告,完全看不到有經濟的留下來聽。兩位老先生,年紀都比中生代學者大非常多,但他們就是從早坐到結束,其他人都只來點綴一下。這件事讓我不再相信所謂的「跨領域研究」,如果連聯合研討會都不願留下來聽,那還跨甚麼領域呢?那也是第一次,我看到老輩人的養成教育就是不一樣,他們一定提早到,坐到最後一刻;反觀,接受完整KMT/ROC黨國教育的菁英,就是那麼自我中心,那麼不一樣!

這個情況再度獲得具體印證。近年來我兩次參加國史館舉辦的研討會,兩位政治受難者蔡焜霖前輩(1930-2023)和蔡寬裕前輩(1933-)都以聽眾身分出席(不是講者喔!),他們真的就是坐一整天或兩整天,印象中問答時段好像也沒機會講話。反觀,中生代講者大都自己的場才來。有一位我認識的中年學者,好久沒見面,想說她講完後我去和她打一下招呼,結果,她那一場結束後就人間蒸發了,我真不相信她會比我忙。更離譜的是,擔任綜合座談的一位講者,竟然那一場才來,既然是綜合座談,不就是應該從頭聽到尾才能做「綜合評論」嗎?實在不解。

要特地提一件事。就是二位蔡前輩都有出席的研討會中,有不少與會學者開始齊聲讚美蔣經國,蔡焜霖前輩是聽到有人說蔣經國是「民主推手」就會想罵三字經,因此我很好奇他的感受。中間休息時,我去倒茶,剛好碰到蔡前輩,我就問他覺得如何,他說:「規腹火強欲著起來矣。」(台語;腹內一把火快要燃燒起來)台灣學者的自我建制化,有時超乎我們的想像。我身在學界,但自我疏離,也很不信任某一類型的學者。

我和顏娟英老師有個共同的夢想:希望看到台灣的「文藝復興」。現在我又給自己加了一個更難企及的台灣人「品格復興」。我們如何改變黨國的基因改呢?非常困難,我接觸過不少戰前.戰中的台灣人,他們的教養和舉止就真的是台灣人應有的樣子。

昨天有機會和兩位「前學生」見面,他們也觀察到台灣研討會「特有種」的怪現象之一,即:很多講者講完就走。我們就算無法學前輩,也要給年輕人一點好的示範吧。

7月2日在陳文成事件紀念廣場舉辦陳文成紀念晚會,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蔡焜霖前輩。前天開會,聽艾文說,會後蔡前輩用台語問:「哪無看著周婉窈老師?」艾文說周老師有來,站在後面。我聽了非常非常感動,前輩竟然想到問我有沒有來。那天因為黃文雄先生(Peter)突然出現,他坐在人群後面,所以我一直就在他身邊。會後我們幾個人慢慢一起離開,艾文開車載著蔡前輩、陳欽生伉儷要離開時,我們還在路邊,因此,我有機會和蔡前輩說「再見」,當時當然不會知道前輩兩個月後就會離開我們,我很高興有機會鄭重向他說聲再見──人生有時候分別得很匆忙,離離落落的,只留下永恆的遺憾。さらば、敬愛的蔡前輩!

照片:艾文先生(駕駛座)、蔡焜霖前輩(前座)、陳欽生先生與夫人李桂芬女士(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