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逐家虎年平安順序 in mother’s dress & in mother tongue（文長，歹勢！)
祝大家虎年平安順遂 穿母服＆講母語 向河道上的朋友家拜個早年
去年12月17日北師美術館「光：臺灣文化的啟蒙與自覺」開幕，儀式後有導覽，我們歷史組排在最後，這是當時導覽的照片。黃色上衣是我母親年輕時的衣服，家母今年93歲，這件衣服應該已經超過半世紀。
2009年扶輪社請我去演講，應該是我第一場台語演講，講台灣早期歷史，從現代人「出非洲」講起，記得為了如何唸「幽門桿菌」苦練很久。扶輪社似乎都會用拍立得給講者拍照，講完後，頒贈獎牌，照片就在上面（圖三）。我回來後給我先生陳弱水看，他反應快，又愛說笑，就說：阿，in mother’s dress, in mother tongue。哈哈。
我有幾件家母的舊衣服，這件和一件西裝窄裙，在正式場合會穿。若以有照片為證，黃色上衣至少穿了12年，或可與「舊衣新穿」很受庶民喜愛的英國凱蒂王妃相比吧，不過，我的可是半世紀、甚至一甲子以上的舊衣喔。
這件短上衣，是手工縫製的，以前沒有「きせいひん/kiseihin」（既製品），我母親正式的「ワンピース/one-piece」（連身洋裝），和其他婦女一樣，都是請做衣服的師傅做的。我母親學過裁縫，會做衣服，小時候我們穿的衣服多半是母親做的，她也替鄰居做衣服賺點小錢；除夕晚上問我母親，原來這件上衣是她將一件連身洋裝改為西裝外套（手藝超強）！！竟然有這一段故事，論其前身今生比我想像的久遠，將近七十年！手工的東西就是有班雅明意指的「無法複製的氛圍」。這件衣服，感覺不退流行──還是我是時尚大文盲？哈哈。
假設它如我所想的不退流行，那麼，為何不退流行？我想，它的線條很簡單，剪裁利落，甚至有大鈕釦孔卻沒縫鈕釦（前幾年不也流行這款？），這常讓我思考「簡單的美學」的問題。
這兩三年來，我常陪我母親看歌仔戲，但她不喜歡「新式」的舞台歌仔戲，其實是看不懂，也因為看不懂，就不喜歡看，倒是喜歡以前河洛歌仔戲團的舊戲。為何看不懂？我想可能因為近十幾年來的舞台歌仔戲太多「穿越」，太多不同時空的「並陳」（無厘頭地想到台灣人好像很喜歡「功過並陳」），以及舞台的「變換/幻」。這也讓我思考「穿越、並陳、變換/幻」是否已經變成舞台歌仔戲的新格套？這些新定式，老人家真的看不懂。我在想，歌仔戲有無可能回到最素樸的敘述方式，卻仍能吸引當代年輕觀眾？
美學問題是大哉問，就暫時擱置。在牛年的最後一天，我其實有點感傷。這一年喪失太多在台灣路上打拼的同志──識與不識。用台語來講，是「無去」（bô–khì）。
傷逝之餘，或許還是應該慶幸今生有機會認識Dakis Pawan/郭明正老師，我們懷抱著原漢各自的、卻努力互相了解的歷史哀傷，做伙走台灣路。去年年末相繼bô–khì的海外台灣建國（台獨）運動先鋒/志士的陳以德先生和侯榮邦先生，是我敬仰卻無緣拜見的前輩。兩位都是台大學長，陳以德先生是美國第一個台獨秘密組織Formosans’ Free Formosa（3F，1956/1/1）的五位創立者之一，一般稱為3F五傑或費城五傑；侯榮邦先生則在日本負責台灣青年獨立聯盟（台獨組織）的極密工作，抱著必死的決心，奉獻青春和一生的歲月。我想，台灣知道他們的人非常少。年輕朋友，不妨趁年假Google一下「侯榮邦」，想必你會驚訝：台灣竟然有這樣的英雄、義士，阿我怎麼不知道？！
虎年我有什麼願望呢？想到陳柔縉女士，就很難過。我和她可能沒見過面（記性太差），但互相有過聯絡，她的《大港的女兒》出版時，她特地要編輯寄給我，編輯還寫了長字條。車禍每年奪去台灣多少性命？人均比日本高出太多太多！而且很多是年輕人，人生才剛開始就結束。我常亂想：如果交通部每天開記者會告訴國人車禍死傷狀況，而且大家也都焦急地期待聽到嘉玲小姐大駕光臨，台灣會很不一樣吧？
對於交通事故，我真的無能為力，我真正能做的還是「歷史」吧。不被記憶的過去，不是歷史。我們有這麼多感天動地震撼人心的過去，都不普為國人所知，那真的是吾輩的責任，尤其是有幸學習台灣歷史的我們。我至少還有三本書想寫，內容很不一樣，但人生無常，如果上天垂顧，給我十年還OK的健康，可能也只能完成一本到二本吧。不管怎樣，就是要努力。
作為黨外囝仔，這幾年看著前輩陸續凋零，非常難過，也替濟濟島嶼志士感到非常毋甘願。從1895年奮鬥犧牲到現在的島嶼，只配扛一個走不出去、不被國際承認的「中華民國」的殼？還不要說以這為名的血腥殺戮和恐怖壓迫了。但願此生能替先賢和眾志士看到台灣成為一個真正的國家，元旦升起的是讓人感動流淚的國歌、國旗（而不是不想起立、閉嘴不唱，或跳過某些字眼），在國際上以台灣為國名，堂堂正正走出去，而不是憋彆扭扭遮掩自己的名，舉早已失效的一中的名，當別人叫你Taiwan時高興得不得了，但其實那是地區名，不是你的國名（如果是國名，就可建交阿），更何況自己都不敢公然稱自己的名。我想，只有當「天然台」真正變成「天然獨」時，這一切才有可能吧。上天有在聽嗎？希望有。
祝福面冊河道上的朋友，識與不識，大家虎年平安順序！
照片一、二：黃宏錡先生攝影，北師美術館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