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張炎憲教授 無袂記得 已經八年矣 社會是毋是停止不前？

懷念張炎憲教授 無袂記得 已經八年矣 社會是毋是停止不前？
（懷念張炎憲教授 沒有忘記 已經八年了 社會是不是停滯不前？）

昨天10月3日是張炎憲教授（1947-2014）逝世八周年紀念，他生在二二八大屠殺剛開始的3月10日，過兩天陳澄波、潘木枝、盧鈵欽、柯麟等嘉義菁英（含全島性人物）被捕，最後被以「前近代」的野蠻方式公開遊街示眾，在嘉義火車站前處決。二二八，就如同對鄭南榕一樣，決定了張炎憲以及他那個世代很多人的一生。

最近為了寫文章，再度翻閱張先生的二二八和白色恐怖口述訪談紀錄，真的很感激當時有張先生帶領一群「有志」開始做口述訪談。你以為1990年代訪談容易？很多二二八和白恐家屬嚇破膽，根本不敢喘一聲氣，寧願將自己經歷的慘劇永遠帶入棺木。那是要對訪談者有相當的信任感，才會接受訪談的，張先生在那個歷史時刻，承擔起這樣的重擔。我知道有年輕學者拿理論和種種學院標準來矮化張先生的貢獻，我認為真的不必要，我們總是踏在前人的腳步上前進。我們不能起林秀媚、陳碧女、潘英三、高菊花，以及眾多受難者及其家屬於地下，我非常非常感激張先生為我們做的事情──訪談之外，他為台灣社會奉獻了一生，會倒在美國賓城自由鐘下也是在工作的旅程中。

沒有忘記昨天是張先生逝世日，但最近心情實在很差，不知要寫些什麼。9月25日下午得知林世煜/Michael登山後過世，大家有默契都不公開講，我想是考慮到學妹胡慧玲的心情吧，如果我們來講，不就等於宣告Michael死亡？他確實已離開人世，但我們不忍宣告他死亡。後來新聞出來了，也有人開始寫，所以朋友們才在臉書悼念。我想那樣的「默契」是很難得的。上週五晚上參加一個聚會，那本來Michael和慧玲要來的，回家後特別難過。

就在Michael離開後兩天，9月27日我的另外一位學妹林蘭芳教授過世，在人間只有六十二年。我知道蘭芳生病，偶爾透過臉書訊息聊一下，一直想去看她，但就是忙阿忙的。印象中和她有過合照，應該就是大家一起去忠孝日語學校探望劉元孝老師時拍的，今早找出來看，大家都那麼快樂開心，有一張我們都戴著劉老師當場贈送的鴨舌帽，老少一樣可愛。劉老師已於幾年前過世，因為他很一向低調，我們都沒在臉書上寫這件事，還有他的學生中有人最近才知道老師已不在人間。和蘭芳最重要的記憶，就是環繞著劉元孝老師的那些研讀日本文言文的日子。

心情不好，還包括這幾年看下來，社會就是停滯不前。我比較日本時代和戰後KMT/ROC黨國時代，有一個發現，在幾次演講中都提過，也就是：

日本時代 快速前進 vs. 戰後黨國時代 停滯不前

我們不能美化日本殖民統治（我常不厭其煩不斷講），但日本時代確實是台灣快速前進的時代，反觀戰後台灣，真的就是停滯不前（還不要去提那個「ROC美學」了）。如果這只是KMT/ROC黨國時代，也就罷了，但台灣在1992年自由民主化之後，到現在剛好滿30年，這30年呢？好樣就是1990年代社會最有活力，台灣的未來最具可能性，人們也最具想像力。但三十年後，阿，彷彿原地踏步。轉型正義已經夭折了吧？而前輩正迅速凋零中。

不能再寫下去了，還有好多事要做。處於絕地的人，沒有悲觀的餘裕。謝謝前輩、謝謝濟濟先行者，我們除了繼續往前拼搏（哪天也死在自己選擇的戰場？），別無他路，別無他路。

謹以三張照片紀念張炎憲先生。第二張師母林琇梨女士（也是我的歷史系學姊）很喜歡，她說照片中她和炎憲有「夫妻臉」。第三張已經用過，但我很喜歡，我認為具有世代傳承的意義（自己認為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