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林瑞明
成大學生會邀請我6/18到成大放映影片+分享,沒想到驚動成大歷史系系主任蔡幸娟老師。蔡主任是我的同門學妹,我雖然沒有研究中國史,但讀大學時受到鄭欽仁教授啟蒙,一直到讀完碩班出國前師母都很照顧我們幾位和鄭老師有接觸的同學。我們都非常懷念師母,有個LINE群組以紀念師母為名,成員是鄭老師+同門學長弟妹們,逢年過節大家寫訊息向鄭老師請安,但鄭老師幾乎不看XD。
幸娟主任安排陳文松老師、謝仕淵老師,以及涂宗呈老師和我與陳弱水在演講前會面,我們這些人的「關係」就省略。後來又驚動副校長陳玉女教授,還請我們一起在副校長室用簡餐(很豐盛的便當)。這些細節就省略,有點像有兩次屏東不同學校的高中生請我去演講,結果驚動校長一樣。
最想講的是,那天在歷史系老師的陪伴下參觀了林瑞明教授(1950-2018)的研究室,現在已經變成紀念研究室。
我現在提起什麼事情,都是「半世紀」以前的事情,路就是這麼難走、這麼遠。我在1974年進台大唸書,應該不久後就因為「大學新聞」(大新)而認識林瑞明,當時他讀碩士班,跟著楊雲萍教授學習。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吳濁流先生是在林瑞明負責舉辦的一個台灣文學的演講中。吳先生在聽眾席,起身講話,批評某些文學是「拍馬P文學」,他講話時有一股「氣」,讓我印象深刻極了。那種「氣」只有在老一輩文學家身上才看得到吧?
1975年郭雨新競選立法委員,我們去發傳單,有時我就一個人搭一台小台發財車去小鄉鎮如鶯歌發傳單。(當時怎麼不會感到害怕?)記得有一天回來晚了,第九女生宿舍大門已經關了,林瑞明和一位男生將我合力高舉起來,讓我攀到圍牆上再跳進去。現在想起來也很怪,為何可以跳下去沒受傷?但這件事確實就是這樣發生過。
我們當時就是叫姓名,我叫他「林瑞明」,不像現在大家流行只叫名字,常記不住對方的姓。我幾乎不用「林梵」稱呼他。我回台灣工作後,見面機會不多,不過,他會寄詩集給我,偶爾也會寫明信片給我。因為我不是讀詩的人,所以也很少真正讀他的詩。
後來臉書流行,我們是臉友。我常看他貼騎單車在台南市悠遊的照片。他儼然已經成為府城的一景。
關於瑞明學長,我印象最深的是,1980年代我在日本東京做研究巧遇他。他那時候已經結婚了。他提到他到東北仙台旅行,在某個雕像前拍紀念照,離開後才發現身上的提袋不見了。他很驚慌,回到原地,提袋竟然就安然地躺在那裡。那時候我們都很歎服日本人「路不拾遺」。沒想到台灣現在也是「路不拾遺」,我的外國友人都非常歎服!這是我們這三十多年來努力打造起來的美好社會,竟然有一群人用亂立法的方式要毀掉它。
這裡,我不能不想起瑞明學長過世前,在臉書不斷貼新聞連結,一直貼,一直貼,後來有他的學生輩友人計算有240多則(確實數目我不記得了)。大家都可以感受到他極度焦慮。
為何極度焦慮?他過世那一天是2018年11月26日。之前11/24高雄人高票選出他們的市長。瑞明學長沒能等到第二年6月6日罷魚成功。
很多人可能無法了解這種焦慮。這種焦慮,少數人和我是懂得的,2018往前推10年,那年2008年3月22日,有我知道的前輩得知結果後一病不起,5月20日我認識的許昭榮先生也選擇離開。
不要小看這種焦慮。它已經奪走我們不知其數的前輩和弟兄姊妹。這三十年來台灣見證台灣人的才華、能力、努力、奮發,以及公共精神。我們值得一個真正的國家。
照片左起(敬稱略):陳文松、陳弱水、周婉窈、謝仕淵、涂宗呈、蔡幸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