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悼兩位接連過世的學界同仁

敬悼兩位接連過世的學界同仁

11月24日投票當天,在臉書看到胡家瑜老師過世的消息。

11月27日一早,也是在臉書突然看到林瑞明教授於26日晚間過世的消息。

我想認識兩位,或只認識其中一位的朋友們,都會很不捨。

對我而言,就是接連著於三天內失去兩位在生命中有所接觸的學長,以及敬佩的年輕老師,非常難過。

胡家瑜老師生前交代不舉辦告別式,所以只設靈堂。上星期四(11/29)上午我和我先生陳弱水前往致祭,胡老師的夫婿吳密察館長在場,和我們講述胡老師最後二個月在安寧病房的情況,以及他們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在吳館長的敘述中,胡老師在大家的腦海中仍然生動地活著。

吳密察館長是我和陳弱水的同班同學,但我認識胡老師主要是因為我和人類學系有一些特別的情緣。宋文薰老師還在時,我偶爾會去敲他的門,如果他不在,就會到隔壁胡老師的研究室晃一下,問宋老師怎麼不在?到現在都記得胡老師爽朗的神態和聲音。

胡老師個性非常爽朗,做事很認真、很投入,很有熱情,樂於助人,身體不好時仍然奔波來奔波去。最近聽學生說,從沒聽到有關胡老師的負面評價,我想她真的就是一位非常非常nice的人。和她有過接觸的人,相信不論是同仁、學生,以及原住民朋友,都打從心裡深處喜歡她。

希望還是會有個追思會,我想很多學生和原住民朋友很需要有個場合可以表達他們對胡老師的愛。

林瑞明教授,是我的學長,真的是學長。我進台大不久就認識當時就讀研究所的學長,可能因為《大學新聞》的關係──我當跑腿和校對的小妹。沒寫日記,加上自己記憶力不好,很多細節都不記得了,一直沒忘記的有幾件事。首先,詩人很浪漫,那時候在追女朋友,我住在女生第九宿舍,男生止步,有好幾次當他的信差,去宿舍喚他約會的對象。寫這些,希望師母不要介意,詩人哪能不戀愛的?其次,學長的政治啟蒙很早,雖然切入點可能不同,記得有一次,我出去發選舉傳單,回到女生宿舍已經關門了,學長和一位男同學把我「舉」上圍牆,讓我翻牆過去。那個年代,參與校園黨外運動的人,非常少,所以我們都互相認得、互相支援。

另外一件事就和學長的專長有關了。記得有一次大學新聞社舉辦臺灣文學的演講或座談會(查資料應可查得到),可能是瑞明學長的關係,吳濁流先生也出席。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一位「正在走」的台灣前輩作家。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吳濁流先生很直白,用他那鄉音很重的「台灣國語」發言,然後,讓我陡然一驚的是,他痛批當時的「拍馬屁文學」。至今仍記得那時的「陡然一驚」。吳濁流先生住在新生南路,之後有一次我搭零南公車,一上車就看到他,我很想上前致意,但我來自南部,非常內向,一直猶疑著──到底要說些什麼呢?然後,吳先生就在下一站下車了。

學長的政治和文學啟蒙都很早。可惜,後來我就很少機會和他見面了。最後一次應該就是2016年11月4日的聚餐,是學長李柏亨安排的,與會者有陳耀昌教授、若林正丈教授、顏杏如老師,以及我。

學長過世後,我看他的臉書,一直滑,都是11月25日,滑不到底。後來讀王昭文老師的文章〈台灣文學的接棒賽跑:為前輩與後輩奉獻一生的林瑞明〉(連結見文末),才知道他從11月24日選舉結果出來之後,一直到25日,發了190則貼文。我想這顯示了他的極度焦慮(他平常一天會發數則)。想到瑞明學長在極度焦慮下過世,心就非常痛,尤其我認識年輕時代就已得啟蒙的學長,更感到刺痛。一輩子的向望,就這樣沒了,然後生命也沒了。

在這令人極度焦慮的情境下,胡老師和林教授接連離開了一生摯愛的島嶼,但願故人得以獲得永遠的安息。然後,懷著對兩位的思念,我們得繼續奮鬥下去,設法不被焦慮擊倒。

王昭文,〈台灣文學的接棒賽跑:為前輩與後輩奉獻一生的林瑞明〉

照片一:胡家瑜老師2012年10月26日參加《餘生》放映暨座談會,討論時段向導演湯湘竹先生或郭明正老師提問的神情。照片的使用已無法徵得胡老師的同意,個性爽朗的她,應該會說OK啊。而且,我想認識胡老師的師生,會感覺這就是大家認識的胡老師,那麼自然、美麗,充滿知性。
照片二:2016年11月4日攝於祇園餐廳,左起:顏杏如老師、陳耀昌教授、林瑞明教授、若林正丈教授、本人、李柏亨先生。感謝大家同意我在臉書使用這張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