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tas Losin,這是第三次來看您了

Yutas Losin,這是第三次來看您了。

第一次,您的長子林茂成先生(1930-2015)還在。第二次是去年(2017/6/17),純粹就是來探望您的長媳林寶金女士(林太太),當然也是要帶學生來參觀紀念您的公園。我不是很有「目的性」的學者,真的就是想來看看林太太,同行的中村平老師很早就認得茂成先生和林太太,所以就是一起來探望。那天林太太突然講起您的夫人日野サガノ(Sagano)さん的事情,我們聽得很入神,我臨時請學生錄音(當然有徵得林太太同意)。印象最深的是,林太太一直用日文說:媽媽(婆婆)好可憐、好可憐。

今年暑假,這個錄音檔經過村上優和陳妘奇兩位同學做成逐字稿(主要是日文),中村老師和我校訂。由於當時突然想到要錄音,大家對時序和事情都不清楚,整理逐字稿有很多要釐清的地方,所以我們就再度來到羅浮部落,來和林太太確認上次的內容,並詢問一些事情。這週三(12/26)成行,有四位同學是第一次來。

兩次聽林太太講,知道您整天忙於公務,一年難得回家二、三天。她說您滿腦子都是「山地的事情」(山地のこと)。戰後因為有日本戶籍(國籍),您和夫人以及家人都可以回日本,但是您因為心裡只有「山地的事情」和弟弟,所以就沒回去。林太太說,如果回去,應該會比較好吧?林太太沒講出的是,就不會有後來被逮補、處決的事情了,然後,子女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

林太太心很柔軟,一再說婆婆很可憐,認為自己受的苦沒什麼,講出來也很不好意思,而且人家也不會相信,因此不是很想講。她還一直表達歉意,說大學生來這裡,她有什麼可以和大家說的呢?一個心裡只想到別人的苦的人,實在很讓人感動。

附帶一提,日野サガノ的苦,不是因為林瑞昌被抓,她到過世前都不知道丈夫被捕。

此行我們租九人座箱型車,司機大哥聽到我們要到 Losin Watan 紀念公園,原先以為我們要到什麼溫泉公園的。在公園,他看了說明,第一次知道有「林瑞昌」這個人。後來在林太太家,他看到客廳牆上掛著那張蔣介石訪問角板山林瑞昌陪行的照片(裡頭還有蔣經國、宋長志),很驚訝。回程在車上忍不住問我:為何家裡掛著那張照片?

我回答說,那不是表示榮耀,是抗議。這不是我的詮釋,是林茂成先生告訴我們的。2010年8月21日,我們訪問林茂成先生時,他特地指著那張照片要我們看,說他故意要掛在最顯著的地方。他要讓大家知道蔣介石剛來台灣時,父親曾經這樣陪行,不到三年蔣介石就把他槍殺了。(按,不到四年,照片拍攝日1950/10/31,處決日1954/4/17)

照片1:樂信瓦旦紀念公園Losin Watan銅像。(周婉窈拍攝,2018/12/26)
照片2:2010年8月21日我們拜訪林茂成夫婦,林先生當時生病無法起床,我們原先沒期待見到他,只是想看看林太太。但林先生聽到我們的談話聲,就勉強起身和我們談一下話。右起(敬稱略):森田健嗣、林茂成、林寶金、中村平、蔡耀緯。那次參加訪談的師生共12位。(周婉窈拍攝)
照片3:林家客廳牆上蔣介石巡視角板山林瑞昌陪同的照片。(陳慧先拍攝,2010/8/21)
照片4:拜訪林太太後合影,前排右起:劉基安、陳慧先、林太太、陳妘奇、丁平;後排右起:馮邦彥、中村平、周婉窈、村上優。(司機大哥拍攝,2018/12/26)
照片5:雖然訪談的內容很令人感傷,也有大家開心大笑的時刻。(陳慧先拍攝,2018/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