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庫斯回憶》及一些思絮(舊文重貼

剛剛在臉友Morrison Iûnn的動態上看到我前年的貼文,讀了一遍,有既熟悉又陌生之感。當時的一些思絮或許還有值得參考的地方吧?

時間過得真快,兩年又過去了。這期間拼搏寫了《轉型正義之路:島嶼的過去與未來》,編註《高一生獄中家書》,都舉辦了新書發表會,也有媒體刊登,但好像就是這樣。轉型正義的書,雖說是台灣第一本直寫直視白色恐怖和轉型正義的書,但好像激不起什麼漣漪。面對龐然巨大的結構&生態,微小如我,真的「盡磅」(台語)了,還能做什麼呢?夢中的「劫荒劍」畢竟沒出現,就是一場夢吧。

2018 11 14 貼文

日前有一位兄長輩的親戚突然打電話來,失聯很久,以前也沒私下聯絡過。他說平常有在觀察我的動態,這次會打電話來好像是因為看了我的序文,替《拉拉庫斯回憶》(高英傑著,玉山社)寫的。他也是嘉義人,大概因此特別有感吧。他問了一些台灣史的問題,要我給他一份簡單的參考資料,我想沒有一篇文章可以回答他的問題,因此提到《少年台灣史》,我說:那本書大概能回答你提的問題,雖然是寫給青少年看的。

這位親戚是台灣戰後第一代受完整黨國教育的本地菁英,事業頗為有成,早已退休多年,年輕時還是「文藝青年」(現在可能就會說是「文青」),到處寫稿,印象中有詩和散文。他和他的同年齡層是能掌握華文的第一代台灣人,和出生在日治尾的那一輩人不一樣,他們通常在語文上無法和出生中國的同學競爭,一路吃虧。這位親戚當然沒讀過台灣歷史,其實戰後整整三個教育世代的台灣人都沒讀過台灣史,因此,對台灣史非常陌生,欠缺系統性知識。長期關心教育之影響的我,當然非常能了解。

我忍不住問他:在這之前你知道高一生嗎?他說怎麼可能知道!他是嘉義人,發生在嘉南地區這麼重大的事件,在他已經快走完人生路程時才「剛剛」知道一點點。轉型正義之所以難以落實,遇到的最大阻力來自於半世紀黨國教育所打造的結構性生態,及其後效。當有數十年,當你還在成長,那「一起存在」的在地人事物,以及先於你的過去,你完全不知道,而同時腦子裡塞滿的是另一套密不透風的東西(而且是要考試的),那麼,當你突然想回頭了解你所被隔絕的過去,確實很不容易,何況,如果你已過了有動力埋頭看書的人生期。

結構是最難以打破、改變的,個人何其渺小。最近常常覺得自己截至目前能做的,已經「盡磅」(台語)了。這幾年,從基隆到屏東(不算早先的兩次綠島講課),不知講了多少場「白色恐怖和轉型正義」的演講,感覺真的累了,然後,我的嘉義鄉親完全不知道有高一生!或許、或許應該思考在另一個次元是否還有努力的空間。

寫了《少年台灣史》,總不能再寫一本《退休人台灣史》吧XD。如何讓黨國三代教育世代的人多少了解台灣歷史呢?就算化作動漫,也觸及不到他們吧?

想想也高興的畫面:山、海、平原是three parts,你我相招,升起旗幟、揚起大帆,航向偉大的航路──其實是賭命的航路,然後,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到山、海、平原合一的ONE PIECE!

在險峻再險峻的航路上,好想:像滑手機一樣,滑出一把「劫荒劍」,將荼毒世界的惡魔擊潰,封入宇宙的時空縫隙。惡魔沒有生命(不是生物),所以無法殺死,只能用力打敗吧──就像人性中的善和惡。

想起:泰雅族的射日傳說,兩代人接力努力終究射下多出來的、赤燄燄的太陽!但願傳說能給我們力量。還是終究是傳說呢?

8/18《拉拉庫斯回憶──我的父親高一生與那段歲月》新書發表會後合影,左起:本人、高英傑老師、師母林娟微女士。地點:國家人權博物館 白色恐怖景美紀念園區(原景美人權園區)。

關於當天的新書發表會,可參考《芋傳媒》這篇報導: